— 请叫人家锤锤 —

#忍迹# Voca Me

架空清水友情向装逼不成蚀把米系列之时间空间跳转太大其实我也不知我在说甚

 

1

 

1936年秋

 

 

“我得走啦,明天一早就动身。在伦敦呆不了几天,要快些去巴黎,运气不算太差的话,大概能赶在冬天之前,从比利牛斯山的什么地方溜进去。”

“你之前可没和我说过。”

“是的。不,别问,我也不明白。”

河水微澜,枯叶摇曳着去往远方。没有桨声,也没有笑语,水面上是寒凉的秋,风里是萧瑟的别意。

“你不要来,我知道怎么去车站。”Atobe别开脸。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既然要翻山越岭,还是轻装简行。

Oshitari似乎笑了一下,又或者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眼睛隐匿在镜片背后,稀薄的暗影让它们难以捉摸。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路灯闪了几闪,慢慢悠悠亮起来。天穹是铅灰色,笼罩着钟楼、校舍和树枝。

暮色沉寂,水声涛涛。

 

 

2

 

1944年夏

 

 

刚刚赎回名誉的城市。

它离希特勒的枪口那么近,却因为一纸降书,得以保有旧日的容颜。如果耻辱与荣耀可以待价而沽,那么在这场野蛮的博弈中,它险险避开倾家荡产的厄运。

十几岁时,Oshitari在巴黎呆过一整个夏天。这儿究竟是馥郁优雅的天堂,还是弥漫着尿骚味的下水沟,与他也没多大关系。他不过是个举着脖子的游客,多半还兴趣缺缺。

这是Atobe出生的地方,虽然他本人极少提起——他离开的时候年纪尚小,境况凄惶。

但谁知道呢?塞纳河的夕阳,或许也映照了他短暂的余生。

 

 

Oshitari记得,1940年的秋天,伦敦满目疮痍。他才离开了几个月,却仿佛阔别多年。然而,就在碎瓦颓垣之中,他曾憎恶的一切把乡愁近乎虔诚地刻进灵魂。那时候他想起了Atobe,如同此时此刻,如同已经逝去和尚未来临的无数瞬间。

 

 

“Monsieur, vous connaissez Jacques ? JacquesMarillac…”[1]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一个老妇人,双手颤抖,攥着一张缺了角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十岁上下,正是忙着享受欢乐的年纪。规规矩矩的礼服大概让他不舒服,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神却飞向了别处。

“Non, madame. Je suis désolé.”[2]

她枯瘦的手掌扣住他的胳膊,沙哑的喉咙里溢出尖利的哭喊:“Mais non, monsieur ! Vous le connaissez, vous l’avez vu…”[3]

“Désolé, madame. Mais non, je n’ai jamais connuvotre fils. Je n’ai connu aucun Jacques !”[4]

Oshitari头皮发麻,盛夏的日头全然无法消解四肢百骸的冰寒。他挣扎着,试图摆脱那几节手指的桎梏,但它们太坚实、太锋利,如死亡的坚冰。

 

 

3

 

1938年冬

 

 

房间里透出灯光,柔软的暖黄,照得窗框上的积雪分外温存。眼前是白茫茫的草坪。终风冷冽,此起彼伏的哭号之间,是庄严的寂静。

长时间暴露在夜晚的严寒里,手套的功用被削减至最低。Ryoh觉得自己的十指就快失去知觉,就算把它们从手掌上剥下来也不会觉得疼。

前面的背影消瘦而挺拔,像一株孤独的树。

我得说点儿什么,Ryoh想。但他已经跟了一路,搜肠刮肚,还是挤不出半个字眼。

共和军还能坚持多久吗?佛朗哥是否又加强了兵力?Atobe是随着志愿军离开西班牙,还是从埃布罗河畔撤退到了巴塞罗那?Oshitari会知道更多吗?不,他充其量说得出Atobe在哪个旅,哪个营——那么英格兰呢?哈,这与它有什么关系!它不是已经把战火和红旗的危机关在门外了吗?此刻,它正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享受着温柔的宁静与甜蜜的和平。

 

 

大战结束在Ryoh记事之前,父亲的事业已经被摧毁殆尽。自打出生开始,Ryoh就被迫混迹于一个急于生存的阶级,他认识的人要么太钻营,要么太懦弱,而他自认为属于太愤怒或者太挑剔的那一群。要是没能拿到奖学金,Ryoh或许会在十七八岁时选择一份职业。不过他也不喜欢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他们要么太聪明,要么太严肃,要么太孤僻,要么太傲慢。

Yushi Oshitari与众不同。他博学广识,机敏睿智,无论熟识与否,礼貌和俏皮一样合乎时宜。他懂得怎样倾听,也懂得遏制无意义的善意,名门望族的出身并未让他沾染骄纵或者矫饰的流毒,谦逊必定出自真诚。

清晨,午后,黄昏,或者夜晚,漫无目的地走上半个钟头,再长一些也无妨。对Oshitari来说,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孤独者的散步!”Ryoh总是这么调侃。

他们的友谊超过了泛泛之交,与推心置腹又隔了段距离。他太急躁,或者偏激,Oshitari则太懂得隐藏自己。

 

 

Ryoh头一次见到Atobe,就预感自己和这个人合不来——两个锋芒毕露的家伙——至少看上去是这样。Atobe的经历与他大体相仿,运气恐怕要再坏一些。他家老爷子破产之后不过是成天摔酒瓶子撒野,Atobe的父亲却当着妻儿的面,用手枪给后脑勺开了个窟窿。那之后,娘俩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英格兰,过上寄人篱下的市井生活。

但Ryoh知道,自己的尖刻只不过是尖刻,Atobe的高傲狷介则并非为了矫饰或者自卫。他是锋锐的利刃,注定要与贪婪和狂暴的火焰狭路相逢。在Atobe面前,Oshitari也是不同的。他们嘲讽、论辩、争执乃至争吵。Ryoh一开始未免惊讶,很快就觉得这合乎情理。

 

 

Oshitari忽然停住脚步,Ryoh有些走神,差点儿撞倒他身上。Ryoh刚要开口,却又生生打住了话头。

“你听。”Oshitari说。

“……什么?”

“水声。”他面朝着结冰的河面,缓缓闭上眼睛。

 

 

4

 

1977年春

 

 

初春的微寒还浸润着整个英格兰,在比利牛斯山的南面,正午已经足够热情。背上的汗珠黏住了衬衫,Oshitari脱下外套,担在胳膊上。

女孩哼着歌走过街头,阳光在栗色的卷发上恣意舞蹈。她仍然出生在独裁的时代,但烽烟已属于昨日的世界。她不再梦想那个作古的帝国,或者为旧日的荣耀哭丧。她谈论改革,分享父辈“重返欧洲”的渴望,语调轻快而坚定,眼底没有了忧伤与迷狂。

饱受分裂与战火侵蚀的国度,即将带着沉疴旧疾走向新生。

 

 

Sanctus Dominus Deus Sabbaoth

Pleni sunt coeli et terra Gloria

Sanctus Dominus Deus Sabbaoth

Pleni sunt coeli gloria.[5]

 

 

不知名的教堂,门扉半掩,Oshitari站在树荫下,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最后一次做礼拜是什么年月,他早已忘得干净。母亲曾让他把这个习惯保持多年,却始终没能俘获他的虔信。他没能把自己交给绝对的、超越的、永恒的、等待着被信仰与被崇拜的上帝,Atobe也是一样。他们必须独自对抗由不确定性孽生的孤独。

 

 

当炮弹再一次粉碎了欧洲平静,日不落帝国不得不将名为“和平”的死胎扔进臭水沟。父母合计着给他谋个文职,免得白白送命。这一场僵持闹得颇为难看,最后他说好吧,既然不能选择子弹,那么就选择相机。

Oshitari总是把镜头对准人群。贫穷、恐惧、硝烟、尸体和废墟,或者是欢笑、重逢、孩子、老人和母亲。

万物接近博大的永恒,生死太过匆促。

 

 

5

 

1936年春

 

 

To smell the thrilling-sweet and rotten

Unforgettable, unforgotten

River-smell, and hear the breeze

Sobbing in the little trees.[6]

 

 

“又一篇令人失望的报道。”

“哼,你瞧瞧这措辞!莱茵兰?随他去吧,反正也碍不着什么事情!”

“老爷们忙得很,偶尔逮着空闲才坐下来,抽抽雪茄,谈谈天气。”

“是啊,他们只关心下午的红茶!事实上呢?斧头已经悬在脑袋上,居然真有人相信能靠小把戏逃出生天!你瞧着吧,好日子不会长了,弹药已经填好,要不了多久就要再炸个天翻地覆。”

“战争能解决一切?”

“它没有半点意义——可哪里还有退路呢?饿狼的胃袋早空得发慌!”

“但我们只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

“不,总会有什么法子,或者说,总得有什么法子,不是吗?想要‘知道’什么,总得见点儿血。”

“是,或者不是。那又怎样?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你的也是一样,Atobe。”

“等等,你认识我?”

“两周前,你把Reed教授驳得面红耳赤。”

“那个时髦的老古董!我总共就忍耐了那么十几分钟。对了,你……”

“Yushi Oshitari。”

“Oshitari?这个可有点儿名气。”

“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别担心,我一向很公平。”

“但愿如此。”

“不如让我听听你的高见吧,Oshitari‘先生’?”

“哪里有什么高见?我听过的太多,看见的太少。我,你,‘我们’,全是这样。”

“‘我们’?”

“是的。”

“Dēmokratía?”

“Demarcation。”

“有趣。真有那么一天?哈,谁知道呢!那时候我们多半就入了土,最好的情况,也早就各奔东西。”

“那就记住它吧。”

“嗯?”

“康河的水。它会召唤我们,回到此时此地。”

 

 

    6

 

    1956年秋

 

 

Oshitari从残破的玻璃橱窗中看见了自己。

如果早年他曾为恭维话沾沾自喜,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那个家伙眼底满是血丝,胡茬像是野草,毫无章法地攻城略地。他戴了顶式样老旧的帽子,勉强遮住乱糟糟的头发,裹着件剪裁呆板的呢子大衣,里头胡乱塞着衬衫和毛衣,在看不见的地方,还藏了沾满泥污的裤腿和早看不出颜色的鞋。

空气里弥漫着躁动,人行道上还残留着碎玻璃,马路中央躺着一只破了底的皮靴。苏维埃的坦克刚离开不久,想必还没撤离国界。人群中混入了真正的暴徒,停火令难见成效,武器在手,他们肆无忌惮。

 

 

Oshitari已到过不少地方,比如西西里、柏林和莫斯科,下一趟他大概会去非洲,还有拉美、南亚和中国。他会一直避开西班牙,直到对命运的终途有所预感——他错过了这片土地最苦难悲壮的篇章,而Atobe曾为之战斗,然后死去。

无论哪一条路,都与死亡为邻。

但道路一直都在,尽管它曲折蜿蜒,如同多舛的命运。

 

 

枪声。又是枪声。

清晨被惊醒。

Oshitari连忙掐灭了烟,举起相机。

摁下快门的瞬间,仿佛冰消雪融,云开雾霁,康河的奏鸣曲又在耳边流淌。时间的洪流已然止息,岁月安然入梦。

但确有某种呼唤,在极深之处,静谧回响。于是他扔掉篙竿,把自己交给满船星辉,在璀璨的夜色中流浪。

 


[1] 先生,您认识雅克吗?

[2] 不,夫人,抱歉。

[3] 怎么会,先生!您认识他,您见过他的……

[4] 抱歉,夫人。但我不认识您的孩子,我不认识什么叫雅克的人!

[5] 拉丁文。英文对译为:Holy Lord God Sabbaoth. Heaven and earth are full of glory. HolyLord God Sabbaoth. The Heavens are full of glory.

[6] 选自拜伦《The Old Vicarage》,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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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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