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叫人家锤锤 —

【薛晓】老病生死

义城组复生paro,这次是痛却热爱的“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梗。

前文:

客来

关于薛洋对晓星尘好不好的几件小事

关于晓星尘对薛洋好不好的几件小事




薛珩十五岁那年,晓星尘一病不起。

他这些年不像最初那般小病不断,没想到这一次竟来如山倾,日夜心肺沉痛,咳中带血,饮食难进,没多时便瘦得不成样子。

薛洋离了片刻就心慌手抖,只得打发儿子去找大夫。薛珩攥着一把传送灵符,几乎把川蜀之地的名医挨个请来看过,终究不得办法。

晓星尘清醒时少,料定此番怕是命数到了。他死过一回,后来这些时日譬如偷光。若还似旧时孑然一身,如此而终,幸甚至哉。但床前尚有父子二人,熬着心血,守他日夜,他又怎能无牵无挂?

起初他还有些力气,夜里便侧身向里,说是样子难看,不愿让薛洋多瞧,薛洋知道这是哄自己休息,便上塌去搂着,却也少能睡着。后来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趁人不在,托着薛珩的手嘱咐道:“我此番,怕是不中用了,珩儿也看着你阿爹些,莫要让他太过操劳。”


阿箐来时,薛洋正给晓星尘擦拭手指。晓星尘胸前袖口都干净,帕子上却染了些红,应是方才咳过一场,刚换了衣裳,手上沾的血污还未及擦干。

薛洋抬眼见了她,一笑,哑声道:“臭丫头,你这次来,可是要打我?”

阿箐愣忡片刻,才想起当年随宋岚下山前,曾说日后薛洋若对晓星尘不好,自己定要打得他滚地求饶。然而这许多年,二人如何相待,她自是看在眼里,年少之言,早就不可作数。此时听薛洋提及,见他形容憔悴,眼底凄惶,只得好言慰藉。

晓星尘知道她来了,强打着精神说几句,末了请托道:“阿箐日后如有闲余,这父子二人,还望略为照料。”

她话没听完便掩着嘴哭了,薛珩撑了片刻,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唯有薛洋,见晓星尘又睡了过去,便垂了眼,专心理着他耳鬓乱发。

阿箐陪了几日,为江湖事累,不得不走。

薛洋送她出去,临别说道:“臭丫头,要是真有个万一,以后珩儿就麻烦你多照看些了。”

阿箐听话头不对,忙问他是何意思。

薛洋笑笑,并不作答。


晓星尘睡得越发久,好容易醒来,多是唤着薛洋,虚握着他的手,反复说道:“阿洋,阿洋,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薛洋只是抚着他的头发,始终不答。

薛珩每每见了,皆是不忍,及至某日薛洋坐在床头,兀然吐出口血来,薛珩心中之痛,更是又添一重。


那日晓星尘瞧着实在不好,又咳又吐,皆是带红,到了晚间神智昏聩,嘴唇翕动,像在与人言语。薛洋埋头坐着,只把他的手拢在掌心,似是四肢木僵,动弹不得。

忽有一道姑,鹤发童颜,推门而入,见此情境,叹道:“当真孽障。”

薛洋抬起头来,满布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薛珩不识此人,但听她言语,忽而想起曾听爹爹说过的师门旧事。

那道姑在薛珩肩上推了一下,让他去打小半碗温水来。然后走到床前,聚气于掌,就要往晓星尘身上拍去。薛洋一惊,伸手要拦,她便停在身前半寸,问他:“小子,莫非你还有别的办法?”

薛洋与她对峙片刻,到底收回手去。

那道姑一掌拍在晓星尘胸口,混元之气入体,他起初痛极,虽还未醒,不禁呼出声来,待平息下来,面色渐渐不似先前那般灰败。待薛珩端了水进来,她收了掌,点了晓星尘胸前几处穴位,然后掏出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晓星尘口中,回头示意薛珩给他喂水。

薛洋将人半抱起来,去接那碗,奈何双手僵硬,不听使唤,又生怕弄疼了他,试了两次,根本喂不进去。道姑不耐烦,劈手夺过碗来,捏着下颌,硬是灌了。

约莫半盏茶后,晓星尘虚软地挣扎了几下,渐渐醒转过来。他咳了几声,不及说话,便听那道姑说道:“你可好,折腾成这般,险些赶不上。”

晓星尘浑身一震,想要坐起身来,仍旧没有力气,半晌,嗫嚅道:“……师父。”

原来这灰衣道姑,正是行踪飘杳的抱山散人。照理说晓星尘当年背誓下山,与她已不再是师徒之份,如此称呼,实有不妥,但瞧着晓星尘那副模样,她也不去计较,道:“我这半生收徒,皆是命短,往后给人知道了,多半要笑话。你命中两次大劫,第一次已是度了,今次我再助你,此生虽是无缘得道,尚且应有数十年寿数。”

说罢,她把药瓶放在床头,又掏出两张纸笺递与薛洋,道:“里头的药,方才已是吃过一次,之后每七天再服,满七七之数,应是大好。这第一副方子,你找人做成药丸,日后随身带着,遇上天气骤转,时令交替,尽早给他服了。第二副方子作调养之用,半年之后,除却这前五位药,其余可让大夫看着调整。”

薛洋攥着薄纸,心头百味交陈,恨不能言,眼底又涩又疼,似要落泪,却又似早已熬尽,唯有一片干涸。

薛珩叩首,哭得语不成声。抱山散人扶他起来,道:“你爹走后,我便不再收徒,以免空惹尘缘。只是他日我去后,许多经卷书帙,将要付与尘灰,想来亦是不忍。孩子,你若愿意,百日之后在山下等我,如若不愿,也无需挂怀。”

晓星尘又挣扎着唤了她一声,她没有回头,只说:“星尘,我与你的因果,此番已是了结。你不必谢我,从今往后,你我不会再见。”

薛洋总算是缓过来些,见他拂袖要走,忙说:“真人且慢,请让我送上一程。”

见她点头,便扶着晓星尘躺下,盖好被褥,随着出去了。


二人行至外头,但见夜色天悬,纤云弄月,三星熠熠,宛若瀚海生波。

薛洋道:“我过去杀了很多人,也害过他,本是死了,没想到还能再活。他本应痛我入骨,到底却带着我在世间又走了一遭,既是情深,也是义重。我与他结成道侣这许多年,总在一处,此番我本打算入得黄泉再多陪他一陪,真人救了他,也是救了我。”

抱山散人一笑,自怀中又拿出一张纸笺,交与薛洋,道:“你二人早先结了因果,他命中第一次大劫,便是得你相助。至于是非善恶,并非两端,人在世间,种业消业,本自往复。你过去所造,需得念念于心,却不必耿耿于怀。这副方子你自己用,他往后虽不至这般沉重,小病难免要人费心,你也仔细些,别临到最后,反而走在他前头。”

说罢,她飞身入林,转瞬不见。

薛洋此生不跪威权,不跪荣华,此时向着她离去的方向跪了下来,缓缓磕了三个头。


此后几年,魏婴与蓝湛行游滇中,在某茶摊歇脚,甫一入座,先是见一人白绫覆眼,面容清俊,虽入了尘世,难掩一身道骨仙风。魏婴当年在共情之中见过,风采灼灼,见之难忘,便是晓星尘。又听一人问店家要碗温水,端了过来,应是薛洋。

照理说薛洋的模样,他二人应是更熟悉些,此时见了,看之又看,才勉强有了定夺。凡修道者,面容大多比常人折损得慢些。推算下来,薛洋约在不惑之年,鬓发却已有了灰,身形虽还挺拔,面容确实见老。相较之下,晓星尘本应长他几岁,虽较当年清瘦,气色尚好,额头脸颊未现太多摧折,长发垂落,乍看之下并无多少霜色。

薛洋的确变了太多。过去他人如其剑,锋锐乖戾,所及之处,降祸降灾,如今好比归剑入鞘,似是岁月打磨,又似谁人以心度化,救他脱出世间凉薄。他眉眼温和许多,过去萦绕三庭的狠戾,已化得干净,偏生又凭着挺直脊背的那一点傲气,叫人终究错认不得。

薛洋见得他二人,不由一愣。晓星尘目不能视,却好似知他细微,仰起脸来问道:“阿洋,可是有事?”

薛洋笑道:“有事有事,当然有事,我方才过来,见夫人你生得实在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晓星尘摇头,道:“又扯些没正经的,到底有事没有?”

“真的有事,”薛洋将水碗放好,自怀中掏出个瓷瓶,拉过晓星尘的手,倒出一粒药丸倒在他掌心,“这天色,晚些怕是要落雨了,好道长先把药吃了,再歇一会儿就走吧?”

见晓星尘含了药,薛洋便引着他去接那水碗,待吞咽下去,又在他嘴角小心擦拭几下。晓星尘微微一笑,轻握了握薛洋的手指。

魏婴自认是个没脸没皮的,见了这般,也不禁耳根发烫,蓝湛脸上虽是瞧不出,却是垂了眼闷头饮茶。他二人过去也常在人前亲昵,而今有了些年纪,逐渐敛了许多。不过晓星尘眼目不便,对旁人本应依赖多些,况且他与薛洋一看就晓得是多年相待,如此,倒也自然。

晓星尘不识得魏婴与蓝湛的声音,听得他二人闲话,虽知灵气沛然,却无从猜度,又怕有异数,便向着薛洋,无声说了两句。

薛洋知他有疑,移过去挨着他,附在耳畔,轻声道:“那里坐的大约是对神仙眷侣,仙游至此,还是莫要打扰为好。”

薛洋这一句,魏婴自然也听得周全。他忽而起了性子,想在桌板下逗一逗蓝湛,手刚伸过去,便被人一把捉住,牢牢攒在掌心。

稍过些时候,晓星尘说是要走,薛洋随着起身,替他裹紧披风,恰好遇上魏婴的目光,便拱手一笑,尔后与晓星尘相携,连袂而去,不多时便没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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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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