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狐狸(仙?)51X被打发到寺院里的小皇子24,写完发现文题好像没有几毛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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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夜露沾衣,堂本刚逃了早课,独自在山中行走。他是头一次这么干,没想出个去处,索性沿着溪流往下,若非如此,也不会遇到那只狐狸。
皮毛是漂亮的赤红,尾巴尖上有一小撮白毛,晨曦之中,仿佛染上浅浅的金。小家伙大概是夜里觅食踩中了猎人的陷阱,见了人,龇牙咧嘴算是恫吓。
堂本刚停住脚步,柔声说别怕别怕,这就放你出来。那狐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呜咽一声,软了身子伏在地上。
狐狸的右腿被夹住,挣扎了一晚上,铁齿深深嵌进皮肉里。好在堂本刚并不是头一次对付捕兽夹这种东西,他找来石块和粗一些的树枝,心想待会儿放夹子的人来了,八成要冲着寺院的方向吐唾沫。
山中既有禅寺,也有猎户,毁人生计也不是,见死不救也不是,莫说是他,寺里的师父不时也会遭遇这样的两难之境。
费了好一番力气把夹子撬开,他用袖口擦擦汗,见那狐狸拖着伤腿走了几步,支撑不住摔在地上,便靠近了些,脱下外衣摊在地上,冲狐狸招招手,说,治好伤再回家,好不好。狐狸好似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堂本刚抱着狐狸走了一段,渐渐能听到唱经的声音,粗略听着调子,想来已是接近尾声。 他低头和狐狸说,虽说逃了课,到底做了好事,师父应该不会责罚得太厉害吧。狐狸哼哼几声,在他怀里蹭了蹭,舒舒服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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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家之子,出生之时,年长的几位哥哥已经在暗处斗得头破血流。母亲不是个会争会抢的,到头来遭人设计,下手的偏生是自打入宫就形同姐妹的那一位,心灰意冷,没多久便削发做了姑子。他那会儿还不到十岁,留在宫里多半捡不着什么好下场,幸亏圣上对母亲还存了些许情分,将他送到京畿百里开外的山寺之中。
被踢出权威的争夺的王孙贵胄之子,大和尚见得不少,只叫他受了三皈五戒,说日后若机缘得当,再入空门。
去年生日,宫里来了人,说是送些薄礼,话虽如此,礼总归不会太薄,钱帛之类,留足了僧众的份,尚能接济山下贫寒人家,再把普贤、文殊二殿翻新一遍。今年春天出了太子谋逆的大案,宫里闹得人仰马翻,自然没顾得上他,倒是二皇子有心,差人送了车米面瓜果,他礼数周全地谢过,又请人家把东西原样送回去。
他清静了两年有余,也说不清是否真的希望有什么了不得的转机,好让他别在这山里继续清净下去。他和母亲根性里大抵都有佛缘,就此伴着青灯,倒也不是多么不甘,何况他对位尊九五原本也没多大兴趣,但怕就怕一朝风云剧变,坐到那把椅子上的人不放心任他如此了却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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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空师父查验时,发现狐狸伤处皮肉全部绽开,森森露出骨头,就让小家伙将养些时日,又对堂本刚说,既然是你带回来的,好生照料便是,不过抄经的时候可不能带进去。
虽说救了条性命,逃早课的惩戒并没有松懈,二百六十字《心经》,抄不完一百遍不许吃饭。堂本刚饿着肚子抄完第十遍已经过了晌午,想出去透透气顺便讨口水喝,一开门,见那狐狸就在藏经阁外,寻了个阴凉处趴着。
他抱起狐狸往厨房去,问师兄要一碗白粥,说小家伙少说一天没吃东西,饿得慌。
师兄说狐狸怕是要吃荤食的,我看是你自己要吃吧。
他挠了挠狐狸的耳朵,正色说哪有,的确是狐狸要吃,小家伙,你说是不是。
那狐狸好似听懂了一般,呜呜地哼了两声。
师兄盛了小半碗粥,那狐狸嗅了嗅,伸出舌头试了一下,竟当真慢条斯理吃得精光。师兄笑说,这狐狸倒是个懂规矩的,又打开蒸笼给了他两个馒头,叮嘱说藏好了啊,被人看见可别说是我给的。
他把狐狸送到僧房,又回去抄经,到晚间才堪堪过半。本空师父来了,从一摞抄好的经文里挑了几张看看,说行了,回去睡觉吧,耗在这里白费蜡油,隔天还有了偷懒的借口。
同住的几个师兄弟与他年龄相仿,这会儿正聚在墙角,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堂本刚揉着眼睛走近些,见那狐狸缩成一团,还不忘张牙舞爪不许人碰。
他连忙过去把狐狸抱起来,说抱歉抱歉,这孩子怕生得紧。
直到搂着那狐狸入睡之前,他才迷迷糊糊想起来,都说狐狸不好闻,这一只身上非但没什么臭味,反倒隐隐约约有些香气,像是雨后的草地,或者阳光下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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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伤好得挺快,不过半月便行走无碍,堂本刚清晨将狐狸放到山门外,夜里回房,却见那狐狸又伏在床头。
说来也怪,清粥淡饭,这狐狸照样吃得高兴,僧房里进了蛇鼠,它只是驱赶,并不猎食。堂本刚晓得它平日里虽然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性子实则温顺,年纪小的师兄弟与它玩闹,有时闹得过了,也不见它出爪伤人。只一点,除了堂本刚,旁人轻易碰它不得,否则身子一缩,立马窜得三丈远。
同住的师兄玩笑说,小家伙兴许与你前世有缘。
有时候,他觉得狐狸在看他,乌黑的眼睛里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仔细琢磨不得。
如此又是一月有余。
有天夜里,堂本刚无端醒来,隐约听得外头有人在哭,再一听,又像是野兽的声音。师兄弟几个睡得正沉,他蹑手蹑脚披衣下床,一开房门,狐狸却先他一步跑了出去。
他追着狐狸一路到了后院,离那哭音也越发近了。狐狸轻捷地跳上菜地边的矮墙,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长啸一声,好似悲戚,然后纵身一跃,没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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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不知日月长,转眼之间,六载寒暑更迭。
堂本刚年初时请本空师父为他剃度受戒,师父说,你尚有尘缘,入不得空门。
春末,军功显赫的亲王弑兄夺位,改元称帝。这一位晓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稍有异议者,毫无意外落得个满门抄斩,先皇的一帮虎子不是获罪入狱旋即畏罪自杀,就是死于种种稀奇古怪的急病,唯有率军在外的二皇子逃过一劫。二皇子于是遣人回京,谎报自己身死军中,暗中沟通旧臣,潜入宫廷,于欢宴上击杀叔父,自己披了黄袍。可惜他这皇位还没坐热,就被叔父的娈童送入皇权。二皇子的独子前年夭折,皇位虚空,满朝文武彻底乱了套,挑灯拍案吵了一宿,终于有人想起山寺之中还有个堂本刚。
那天晚上堂本刚毫无睡意,在三世佛前跪坐,破晓将近,他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哪位晨起扫洒的师兄,回头一看,却是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少年生得俊逸非常,身着一席暗红色长袍,腰间配了长刀。他笃定这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最后在佛前叩首三拜,起身整理衣裳。
那少年在他面前停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堂本刚忽然觉得,他们理应是认识的,即便不曾在今生里相逢,必定在更为遥远的过去有什么纠葛。
抱歉,他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少年不答,乌黑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万语千言。
堂本刚想起小时候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故事,草木虫鱼,皆有可能成为精怪。莫非是你吗,他垂下眼睛,轻轻地说,说完自己也不太相信,不禁笑了起来。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少年说,来接你的马车已经到山脚下了。
这样啊,堂本刚说,该走了呢。
少年问他,要去哪里,想好了吗。
他摇摇头。
没关系的,少年说,只要让我和你同行就好。
何必呢,他说。
少年仍是不答,向他伸出手来。
他如有所悟,却又好似一无所得。大雄宝殿内灯火摇曳,心里浑噩无着,一如山门之外茫茫然的世间。
叹了口气,他握住少年的手。在种种荒谬之中,他们荒谬地相逢,未免难言,或许正是尘缘的本来面目。
少年笑起来,他的轮廓本自清冷,此时眼角眉梢却满是柔和。
他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想了想,说,叫我光一吧。
他点点头,也不去计较名字的真伪,反正这个时候,天光确实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