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叫人家锤锤 —

#周查# 黄粱 - 上

不造是什么AU的AU,另一半卡住了别问我到底有没有。



黄粱



最后的日子里何安下同弟子们说,一辈子快走到头了,回头看看,真假虚实,离合聚散,不过一场大梦,大梦里头又有许多小梦,恰似三千世界。

何安下投胎没挑好时候,赶上兵荒马乱,爬出娘胎没几天就给放在了雪地里,要不是被道观里的师父捡了去,兴许一早填了野兽的饥肠。师父原本想找户人家把他安顿了,可惜那几年光景不好,谁也没有力气发善心收个来路不明的奶娃娃,没办法了,只好带上山去。后来师父问何安下,对父母可有怨恨,何安下认真想了想,说他们要生我,我没得选,那些年饿死了多少人呀,他们呢,他们也没得选。

没人晓得何安下究竟生在什么时候,很多年后他自己琢磨,觉着泰半是娘饿着肚皮的时辰,今世缘前世债,非要狠狠饿上几回才算清偿。何安下17岁那年又是饥荒,山上粮食不够了,师父想了个法子,让弟子们比武,以胜负定去留。师父当然晓得谁会赢。师父年轻时做拳师,在天子脚下打拼过,颇有些声名,后来天子倒了,时局更乱,好几路人马要找他看家护院,他冷眼看这一滩浑水,深处大约是不得善终,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老道,甚是投缘,便找好时机潜出王城,往山间云雾里问道去了。他一生没有婚娶,出了红尘,还以为断了那些凡俗念想,哪里晓得年纪大了,才堪破心里头的执念。这套拳法是祖宗的东西,总归要十全十美地传下去。他这么些弟子里头,何安下根骨最好,想来雪地里一场相逢,当真是缘分,所以这些年他对何安下倾囊以授,父传子一般,大概心底里,他真是把何安下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世间多少修行人,心无挂碍,却实在难得。如今功法传尽,如何去打,却是个人的造化,山中可观日月星辰,四时变化,然而未见人间,山水山水,不过是山与水。于是师傅告诉打败一众师兄弟的何安下,好了,下山去吧。

何安下长在山中,不通世故,年纪又轻,一时之间哪里参得透师父的心思,只当是蒙了天大的冤枉,闷闷不乐地卷了衣物,垂着脑袋出了山门。出了山门又该去哪儿,他没个谱,只得随意选了个方向,反正走哪一头都是一样。照理说这座山他与师兄弟跑过许多转,该是熟门熟路,然而不知是否误入别的山头,或者误入了别的什么境地,原本半天的脚程,何安下走了五个日夜也没走完,他没多少干粮可带,第二天傍晚便告罄,也是奇怪,山里头本不缺野果野菜,他一路走来,却没遇着几样可以果腹的。第六日,饥饿化作利刃,胃袋千疮百孔,眼睛开始看不清楚,虚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双腿还在动作,无非是惯性使然。何安下想,师父大抵是不忍见他饿死在山上,所以才把他赶到这山林之间,也好,横竖是饿死,莫要让师傅看见,白白引出些伤心。

何安下走到傍晚时分,已经没剩下什么力气了,余晖穿林而过,落在他眼里尽是干涩的红。他寻思着自己快要死了,得找个舒服些的去处,定了定神,隐约听得流水淙淙,便离了原本的方向,循着水声去了。没想到走了三百余步,还没见着清溪,反而先看见了人家。日头将落未落,炊烟似幻似真,何安下生怕是幻觉,连忙揉了揉眼睛,一看那屋舍还在,还不信,又揉了揉。转念一想,眼看就要死了,太虚幻境也好,走一遭有何妨。

柴扉半掩,院落无人,何安下敲了敲门,等了片刻,又敲了敲,还是无人来应,便走进院子,询问是否有人。一开口,呕哑嘲哳,先把自己吓一跳。好在这一嗓子没白喊,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何安下见了主人家顿时局促,支支吾吾拼不出句话来。主人家笑了笑,说你来得正好,稍坐一坐就可以吃饭。他生得眉眼温润,笑起来,好似山间暖春,何安下愣了愣神,才明白人家这是邀请自己进屋。照理说这时候得推辞,至少推上一推,然而何安下早就头晕眼花,没心思顾及这些花把式,道了谢,便随着主人家进去。

于山野间结庐,房间自是不大,然而窗明几净,家具古朴,茶具及几件摆设均是清雅大方。茶水温热,像是算准了时候特意备好,饭香扑鼻,勾得何安下腹中饥荒更是躁动。主人家盛来一大碗米饭,何安下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接过筷子稀里哗啦吃起来。主人家说你慢些,待会儿怕要腹痛。何安下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上哪里慢得下来。这些天自然没吃过热饭,山上闹着饥荒,一众师徒喝了好几个月的稀粥,这样粒粒饱满的白米饭,真是许久没尝过了。主人家替他添了茶,站起身来,说要去后厨炒几个小菜给他下饭。何安下连忙咽下一大口米饭,说不用麻烦的,这么吃就很好了。主人家摇了摇头,笑说那怎么行,待会儿回来的人见这一桌子光饭,脸色必定不好看。

何安下在山中走了许多日,好容易见着人烟。想来如今这世道,远离人境,结庐而居,大抵是为了避祸。山下的事情他还没见过,乱象横生的世道尚且存留在师父的言语之中,多少人想要避开乱局而不得法,师父却将要他往乱世里去,个中道理,何安下好似有几分明白了,又好似依旧不懂。

一碗饭快要见底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何安下听着声响歪头去看,进来那人素白长袍,身量高挑,一双眼睛有若晨星,见了何安下,负手立住,问,你是何人。何安下嘴巴里给米饭塞得八分满,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作答,幸好主人家挑了帘子,将冒着热气的碟子搁在桌上,转头对门口那人道,阿英,天色晚了,留这位小师傅住一宿吧。那人看了看新上桌的菜蔬,摇头轻叹,许久没见你做饭。主人家走过去,执了他的手将人引到桌边,笑道,是啊,回头还劳你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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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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