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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震|无鸾x沈炼】潜龙 七



时过正午,殷隼打马入了洛阳,他不敢耽搁,连忙进宫城见过圣人才返家去。还至家中,父亲与他闲话了几句,便说,今日正好青女在家,你也去同她说说话。

圣人为亲王时,曾受封河东节度使,深知割地为大、拥兵自重的厉害,改元平乱之后,削减地方兵力,将各节度使及边将家眷安置于洛阳,名曰使其无后顾之忧,并选诸多功臣及将官庶子为禁中侍卫,女儿或为妃嫔,或为女官,此举既是荣宠,也为掣肘。殷隼是家中长子,年长青女十余岁,对这个妹妹从来宠爱有加,当初青女入宫,他很是不情愿,无奈圣意难违。

算来他已有一年多没回家,今日与妹妹一见,不小多少时日又要起程。近来幽州一带不算太平,除却不肯依附耶律家族的契丹部族,辽国的散兵游勇也不时作乱边境。圣人当年率军入洛,虽势如破竹,终有损耗,何况即位之初叛乱四起,平定乱军,诛杀叛将,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今改元未逾三载,军力尚待补阙,所以年前与辽国约盟,互换质子,以保太平。其实辽国所谓皇室宗亲,不过一牧马人之子,圣人并非不察,然而此次召殷隼回京,正是要他护送无鸾北上。

青女的婚事一再耽搁,转念已是三年有余,若非许给了无鸾,提琴之人恐怕早踏破门槛。殷氏父子皆是重臣,家世显赫,青女样貌极好,品性温良,先皇将她许给了无鸾,婚事一再耽搁,转眼过去三年有余。父亲曾想请求圣人为青女另择佳婿,殷隼却说,圣人迟迟不发话,妄自主张恐怕招来祸端。话虽如此,他却也有私心,无论妹妹嫁到何处,总会担忧她受人欺侮,不若留在家中,总能护她周全。

青女正伏在绣架上发呆,听得殷隼叫她,笑道,阿兄回来了。她笑的时候眼睛清亮,好似有粼粼波光,殷隼见了,心头似是云开雾散,便也欢喜。两名女婢向他行过礼,就退了出去。父亲位高权重,身边人多眼杂,青女不常在家,她这里自然清净许多。

绣架上是件绯红大袖衫,背上绣了对鸾凤,高贵威仪,傲然展翅。殷隼在青女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说,这图样好似与从前的有些不同。青女道,闵儿出生那年,睿王爷托人从苏州送来一幅凤凰,殿下很喜欢,叫我临了图样,又说一只不好,得绣成一双。殷隼说,等你绣好了眼睛,这凤凰怕是要飞下来。青女摇摇头,睿王爷送的凤凰,眼睛威严太盛,我怕自己绣不好。殷隼说,你呀,就想着皇后的眼睛,绣出来她一定喜欢。青女放下绣针,道,前几日禁中出了件怪事,阿兄可有听说。殷隼笑说,宫里怪事最多,莫非又是哪个冤死的妃子出来作祟。青女扬起下巴,说,冤魂有什么稀奇,隔三差五就有人说闹鬼,传来传去,都当笑话听。殷隼便顺着她的意哄道,好青女,有什么新鲜事,快说与为兄听听。青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闵儿的奶娘死了,说完又迅速坐好,乖顺地眨了眨眼,猫一样。殷隼挑眉,死了个宫人有什么稀奇。青女微微嘟起嘴唇,她还就是死得稀奇。

原来前些日子闵儿发烧,医官来看后留了方子,那药吃了三日,渐渐缓解,第四日清晨奶娘照例尝药,汤水刚进了喉咙就见她脸色发青,药碗哐嘡一声碎在地上,那奶娘眼耳口鼻都流出血,身子像是虫子一般蜷缩起来,没多会儿就冷了。汤药里的毒十分罕见,一时辨不出来路,下毒之人倒是很快找到了,是皇后寝殿的宫婢。那婢女本想咬舌自尽,没死成,挨了一番严刑拷打,始终不肯供出指使之人。宫掖之中流言渐起,说那奶娘的死状与先皇颇为相似。先皇之死,说是暴病,市井里头却少不得种种传言,传着传着,便流出些大逆不道的秽语污言,大理寺抓了不少人以为惩戒,好容易将流言勉强平息,如今,皇子奶娘横死的消息不知怎么流出宫门,谣言像是插了翅膀,不消多时便飞出洛阳城去。

青女道,阿兄今日进宫,圣人可有什么话说。殷隼说,睿王此行必经幽州,圣人予我三十名禁军沿途护卫,若睿王有不臣之心,可在入幽州前秘密诛杀,再令一军士改易其服,入辽为质。青女又问,若睿王并无不臣之心,阿兄当如何。殷隼略一思量,问她,皇后之意如何。青女说,殿下曾向睿王索要昭懿皇后的飞天玉坠,睿王吝惜不肯,殿下望阿兄取之,亲自送还。殷隼沉默半晌,道,小妹以为,阿兄应当如何。青女笑了,阿兄只管同睿王北上,时候到了,自有定夺。


圣人将先皇亲兵归入亲随麾下,河东部众则由先皇宠将统领,以防军将狎亲,孽生二心。殷隼既是节度使,又在六军中领了统领的虚名,父亲殷峤也是三省要员,行事须得处处小心。幽州虽是殷隼治下,守军却泰半是早年追随昭懿皇后的李唐旧部,之于无鸾际遇,多有不平。边军重地,无鸾杀或不杀,都有可能引起守军叛乱,要是让辽国趁火打劫,殷隼自知万死难辞其咎。

他这一路走得很是煎熬,虽是五月天气,三十名禁军军士全身甲胄,叫人看了不禁寒意横生,这些人名义上也是殷隼所部,但他常驻幽州,与六军无甚交集,何况禁中暗潮迭起,谁知道这一张张玄色面具究竟听谁号令。无鸾倒是不管这些,好像是知道了生死不由己,骑着白马走得颇为悠然。殷隼早先只道他是个终日弹琴舞剑吟诗作赋的文弱书生,后来有了数面之缘,都是在战场上,渐渐发觉此人之于文武韬略、布阵行兵丝毫不输其兄。那是无鸾为数不多的几次随父出征,后来他又躲回了后方,继续弹琴舞剑,吟诗作赋。

临近幽州,天气越发燥热。那日午后,一行人在道旁茶摊歇脚,说是歇脚,饮茶纳凉的也不过殷隼与无鸾。他二人口干舌燥,那茶壶生得精巧,不多时便见了底,茶博士往屋里去了,叫了几声没人来应,身边的军士便提了茶壶起身要去添水。殷隼瞥了一眼,猛然起身抽刀,直往那军士后心去,那军士也不回头,抽出长刀反手架住殷隼的兵器。

一众军士始终戴着面具,吃饭饮水也要避开殷隼与无鸾,这规矩是太祖为铁骑亲军立下的,后为先皇引入六军。殷隼本也无意分辨甲胄之下的张王李赵,然而征战多年,惯于留心,同行之中有人右足微跛,他断不至于今时今日才察觉。

殷隼双目圆睁,厉声呵道,你是何人。军士自然不答,却听得身后的无鸾说,收起来罢,莫要惊了店家。那军士依言收刀,恍若无事,寻那茶博士去了。其余军士端坐不动,右手却全都按在刀上,殷隼见了,只得收刀入鞘,转过身,去看无鸾。无鸾倒也坦然,说,想来昨夜将军睡得沉,没听着动静。殷隼勉强一笑,多年行伍,即便睡得再沉,稍有异动,殷隼必定惊醒,三十名精兵,悄然无声就叫人李代桃僵,行事之人手腕可见一斑。他定了定神,问,先前那批军士不知现在何处。无鸾轻叹,过了这许多时辰,已是归了尘土。殷隼徐徐坐下,王爷可是要在此取臣性命。无鸾微笑,将军于我有不杀之恩。殷隼摇头,即便王爷不杀,臣回京复命,难免一死,只怕家中老幼也要受徒刑之苦。此时,那军士提了壶新茶过来,无鸾替殷隼倒了茶,说,我有一拙计,将军可愿听上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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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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