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叫人家锤锤 —

#周查无差# 会见无期

本来是要写修仙梗……但是术业有专攻作为一个考据癖还是算了……




査英还记得自己的叫査英,尽管如今他不过是株桃树。其实草木了无心识,说到底,他不过是借了草木荫蔽的孤魂野鬼。六道有情,哪一个不在轮回之中。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株桃树,花开花落,果实累累之后又是空枝,草木的枯荣往复仿佛也是他的一生一死,一死一生。偶尔他会记起自己叫作査英,大抵是前缘的余烬。莫说前尘旧事,便是今生也忘却泰半,念及这个名字,却生出了贪心,然而他浑浑噩噩,只能依附草木,那点贪心渐渐成了折磨。欲念痴贪,最终便是执。

心有挂碍,便受诸苦。


不知究竟经历几番寒暑,山中来了位旅人。暮春时节,人间芳菲将尽,山间桃花却正在盛放的时节。旅人在树下驻足,见枝头春满,便不再前行。离桃树不远有一处山洞,稍作洒扫即可居住,再走百来步可见清泉,夜半隐隐听闻水声,仿佛故乡的歌。

山间多有飞禽走兽,査英却鲜少得见,如今竟有人在近旁住下,他自是期望多谢亲近。旅人似是知他所想,时常在树下练武或者趺坐。

旅人不带刀兵,赤手空拳,已有龙虎之势,若以枯枝为剑,剑若惊鸿,身若游龙,虚实相生,暗合圆融轮转之意。若是盘腿趺坐,则眉目低垂, 唇角微扬,査英看着他,渐渐觉得心里那点贪执不再炽烈如火。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浮出一句话,今生当是我来渡你。査英吓了一跳,没头没尾的一句却是火红的铁锯,似要将他活活肢解,这般痛楚竟不觉着陌生,或许在被忘却的前尘之中,曾有此种酷刑,又或者,他曾与更炽热的痛苦长相厮守。査英回过神来,却见旅人眼角含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旅人不该看到他的。査英起先以为旅人在看桃花,落在地上,才知道旅人确实在看他。其实旅人本不能看到他,他本不能离开桃树,然而这些原本此刻都做了空谈。


査英坐到他身边,问他闭上眼能看见什么。

周西宇说,静下心来,能看见道。

査英皱眉,不对,心若静了,该看见你自己。

周西宇骤然张大眼睛,然后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受教。


山中月色清朗,侧耳可听石上清泉。

査英说,你认识我。

周西宇不答,倚了树干,看清辉似水。

査英说,我都不记得了。

周西宇说,既然忘了,便忘了吧。

査英问,那你为何来此。

周西宇说,为避师门纷争。

査英又问,你为何来此。

周西宇看着他,不过因缘际会。


査英无需睡眠,躺在周西宇身边,不过是想要看他眉目疏朗,鼻梁英挺。査英忽然想知道周西宇的梦。这个人心里藏了东西,査英不忍心叫他一力承担。

然而世间百种千端,大多无可奈何。


春有百花,夏有凉风,秋色还未浸染,周西宇却说,快些下山吧。

査英问他,为什么。

周西宇说,日暮之前,务必离开此山。

査英问,你同我一起走。

周西宇说,我若走,此间千万生灵恐有大劫。

査英说,我这样,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周西宇摇头,轻轻握住査英的手,掌心的温度竟如此真实。査英慌忙抬头,周西宇的眼睛里真真切切有他的身影。那双眼睛太清太亮,只要看一眼,便跌入万古星辰。


査英仿佛做了梦。

梦中他是闻法而得成就的天龙,居于三十三天。后来天人与阿修罗交恶,战火绵延近百年,若非夜魔诸天遣使助阵,须弥山恐怕横遭倾覆。

他在战斗中受伤,跌入大咸水海,在海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几多年月,最终到了南阎浮州。天道之身难以久存人间界,他便化作幼鸟,寻觅栖身修养之地。谁料遭逢寒冬,他重伤虚颓,险些在大雪里送了命,幸好被一小童捡了捂在怀里。

小童出生世族,钟鸣鼎食,不在话下,只是父母兄弟间相待以礼,看在孩子眼中,多少觉着疏离。小童待他很好,时常同他说话,兴许是当作了玩伴,给取了个名字,便是査英。他本打算外伤好些就离开,然而与那孩子日益亲近,便割舍不下。

春秋几度,小童成了少年,知书达理,睿智谦逊,即便没有祖上的荫蔽,也当是朝堂上的良臣。然而横祸飞来,下了聘的姑娘还未过门,不白之冤便把这家人打入苦狱。他知道,少年此番恐无生路,只是不知等在终点的是何种残酷刑罚,人间界盛衰枯荣,他不该插手,但朝夕相处已是情长,更何况当日的相救之恩。

他显了龙身,越过大半个南阎浮州取来一颗佛舍利,再借由梦境,将恩人的神识引入舍利之中。外伤虽愈,他内里仍是空损,至此已是强弩之末,想来命终将至,索性把色身与恩人做了血肉,舍利有灵,自成百骸。

那少年醒来,茫茫然恍若新生,走了大半日,终于见着寺院的山门。钟鼓鸣响,梵音绕梁,少年忽然掩面而泣。


后来査英听人说,那山上傍晚泛起冲天火光,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大雨忽至,便灭了个干净,有人进山去看,山中景色依旧,草木鸟兽毫发未伤。

于是传说四起,有人说是散仙历劫,有人说是圣人现世。

査英在山下遇到个叫何安下的年青人,曾拜周西宇为师,后来周西宇为新任掌门不容,他便跟着离开,没想到半路师父不告而别,只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前缘未了,要他且自珍重。何安下说,他那师伯一口咬定周西宇偷了师祖的秘籍,无非是为了些名与利,权与势,这一遭恐怕是他剑走偏锋,放火烧山以绝后患。说到这儿,何安下两眼通红,一拍桌子站起来,从牙缝里挤出话,说要替师父报仇。査英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没见着尸骨,你师父或许还活着。何安下想了想,把一坛子酒喝光,别了査英便往山上去。

査英知道何安下什么都找不到,但这样也好。


然后又是百年。

山中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似是忘了人世更迭。

离那株桃树不远,建了一处禅院。査英走进去,只见禅房清幽,落花满径。老和尚坐在树荫下,听得脚步声,悠然睁眼,打了声佛号,合掌做礼,道,檀越,可否为老僧寻一片红叶。

査英说,等入了秋,定为师父寻来。

和尚说,那时满山都是红叶,你还去寻什么。

査英问,这一地落花可扫得尽。

和尚说,花会落尽。

査英说,来年还有花开。

和尚一笑,已不是这一地落花。


其实他知道。

舍利骨,见佛性,到了周西宇这一世,杀身普度,当出生死苦。

但若非上天入地去寻,红尘内外,于他皆是空茫。

而余生太长。

周西宇或许以为,有了血肉之躯,査英便可摆脱清苦与孤寂。然而因缘微妙,始终难料。此一小世界,再无见期,方是真正的孤独地狱。






注:


孤独地狱:没有特定范围,孤独地狱的众生处所不定,会受苦的地方就有此地狱,“魂附门柱炉灶绳索等,常恒使其受苦孤独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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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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